複製記憶2014-03-10

    在抬頭仰望大人世界的年紀，父親下班開門、關門力道、進門說話聲音，我能讀出他的心情，就連父親清喉嚨時「咳……咳……」聲響我也能微妙比較不同，但是，我對父親臉龐的印象卻少了深刻。

    身高只有父親二分之一的年紀時，有許多巨人般影像回憶，父親的手溫柔而有力，他用大手輕輕包覆我的小手，牽著走遍大街小巷，大手是我當時小小心靈的指引，讓我安心、無畏探索這大千世界，害怕時，我緊緊握住大手，依偎著躲在父親身後，探出頭，膽怯打量這世界，直到熟悉眼前環境，我才悄悄從父親身後挪出；有時路上偶遇熟人，父親與人談話，我無聊玩著父親大手，一隻一隻的將手指扳開又一隻隻合上，當無聊走至最高，我大力搖晃父親手臂，期待干擾下，能盡速結束對話，透過那雙手，猜想父親可以讀出我的心情，正如同在孩子身上我曾經讀到的情緒。

    父親的膝蓋慈愛而溫暖，那是童年外出暈車時，父親安撫我，撫摸我的頭，輕輕拍著我的背，讓我枕著休息的軟棉枕頭，那雙膝蓋，也曾經在許多暖洋洋的冬日午后，我躺在膝上，父親藉著窗外灑進的陽光，用耳扒輕掏我的耳朵，父親的膝蓋，那是我和弟弟爭相霸佔的舒服窩，如今，我的孩子們也樂在慵懶午后，賴在我的膝上，嚷著要我用耳扒輕輕幫他們輪流掏耳。

父親的背，是每次遙遠旅途中，我安心貼附休息的大床，當我累了、倦了、憊了時，父親背起小小身體的我，寬大的背，是我旅途中的避風港，擋住了風，擋住了累，在這，我可以闔上眼，隨著父親走路時的步伐節奏入眠，那場景就像我的兩個孩子喜歡膩在爸比的背上，或是輕靠著爸比的背或是回饋的一拳一拳小小的拳頭幫爸比搥背。

    漸漸的，隨著年紀，我離家遠行唸書、出外工作，對父親仍停留在巨人般的印象，直到，再次握著父親的手，那是腸癌折磨下乾燥而粗糙的雙手，那雙曾經大而有力的手，已經佈滿風霜；看著躺在病榻的父親，那曾經在旅途裡讓我枕著的雙膝，也早已經無力承載我的重量，歲月長期的消耗下只能偶爾下床蹣跚走路；難忘是父親背影的最後一面，那是醫生宣布死亡時，幫他更衣翻身時失怙的哀痛。

    我的雙手、我的膝蓋、我的背在還能承載時，我要化為溫暖；我要強而有力；我要慈愛軟綿，我要孩子們也能如我一般溫暖快樂的回憶！

福安 更生日報副刊  2014-03-10